飞马样本:一家中国纺织贸易企业的生存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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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闵行区文井路,上海飞马针织有限公司门前,一块招工的牌子竖立在显目处,“招聘熟练针织、缝纫、挡车工、染衣工”,时不时有一些外来务工者驻足细看。   他们中的不少人来自珠三角。在珠三角的一些服装工

  上海,闵行区文井路,上海飞马针织有限公司门前,一块招工的牌子竖立在显目处,“招聘熟练针织、缝纫、挡车工、染衣工”,时不时有一些外来务工者驻足细看。

  他们中的不少人来自珠三角。在珠三角的一些服装工厂关闭之后,许多工人选择了北上长三角寻找新的工作机会。“我们的劳动力缺乏问题得到缓解,甚至还可以择优录取。”一家苏州制衣企业的人士深表同感。

  但仅仅解决“招工难”是远远不够的。人民币升值、原材料涨价、人工成本上升,才是纺织、服装以及相关出口企业头上最重的三座大山,让它们喘不过气来。

  “2008年,是纺织品出口行业最艰难的一年。”上海飞马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下称上海飞马,上海飞马针织有限公司为其自营工厂)总经理陆龙生如此评价今年的出口形势。他坦言:“我们这些做外贸的企业,利润率可能只有1%左右,工厂大概只有3%。我们的一些自营工厂甚至已经处在亏损的边缘。”

  上海飞马是当地最负盛名的纺织出口企业之一。通过上海飞马出口的纺织品,主要采购自外部工厂,少量由它自己生产。2005年,上海飞马出口创汇1.92亿美元,2006年为2.21亿美元,2007年则为2.4亿美元左右。

  “上海飞马可以说是纺织服装出口型企业中的代表性企业。它的出口金额、出口量、出口价格等的变化,反映了这个行业的一些典型情况。”第一纺织网总经理汪前进表示。

  飞马样本

  这是一家典型的纺织服装出口企业。

  上海飞马的每一笔订单都要经历以下步骤:与国外客户洽谈,双方确认价格、交付等条件,上海飞马将订单交给其在上海郊区的制衣厂或是委托给江浙地区长期合作的外部工厂,制衣厂从江浙等地区采购面料、进行大批量生产,最后,产品出口 交付给国外客户。

  李俊(化名)是上海飞马的业务员,平时,她主要工作就是与国外客户接洽、寻找服装厂下订单等等。“今年确实比以往难做,因为各种不利因素都在起作用。”在她看来,上述的每一步都隐藏着“陷阱”。

  首当其冲的是人民币升值。

  “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太快了。”陆龙生表示。原先,上海飞马一直根据3个月内人民币汇率可能的变化来报价、接单,但2008年后,这种提前预判已经赶不上人民币升值的速度了。“年初,我们估计到第二季度末,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可能破7,但现在才第一季度末,眼看这个节点就要破了,比我们的预期提前了3个月。”

  3月28日,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为7.0137,离7只有一步之遥。2007年,人民币的升值速率为7%,而2008年,人民币升值速度明显加快,仅一季度已累计升值3.9%。

  汇率的变化给包括上海飞马在内的中国纺织服装出口企业带来很大变数。如果按照每年上亿美元的出口额计算,企业因为人民币升值造成的损失可能达到千万。

  一位浙江吴江的面料厂业务经理对记者表示,汇率变化对纺织面料出口企业的影响不大,因为,其交付周期较短,约为一个月,汇率较容易判断;但像上海飞马这样的成衣出口公司,因为交付期更长,受汇率变化的影响也就更大。

  陆龙生坦言,“现在,我们基本只做3个月内的订单,不敢接长期订单了”。

  与人民币汇率一起向上海飞马“施压”的,是“原棉、棉纱、面料、加工”整个产业链层层传导而来的成本压力。

  上海虹冠针织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曾是上海飞马的“外贸十二部”)负责人谈美珍告诉记者,2007年,原棉每吨上涨了2000元,导致了棉纱价格的上涨;染色等步骤需要使用烧煤炭的大炉,而煤炭价格从以往的200-300元/吨,已上涨至如今的800多元/吨。

  油价的上涨同样传导至纺织服装出口行业。化纤布料里的主要成分PTA,就是从原油中提炼而来,而外贸公司的运输成本,亦与油价直接有关。

  新劳动法实施的影响则更为广泛,整个产业链的用工成本都在上升。“外贸公司员工不多,受劳动力成本提高的影响不大;但我们制衣工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企业,受到的影响就大了。”陆龙生透露,在上海飞马的制衣厂,职工的工资平均增加了10%,每人每月大约增加了100多元。

  在成本上升的同时,是收益——“出口退税”的降低。

  自2003年后,中国已3次下调纺织品服装的出口退税。最近一次的调整为2007年7月,其中,服装、鞋帽、箱包由13%调至11%,粘胶纤维由11%调至5%。对上海飞马来说,退税额的下降,直接体现为营业利润的减少。

  如果成本压力可以转移到下游的客户,那么,贸易商和生产厂商的压力或许可以减轻一些,但事实并非如此。

  第一纺织网总经理汪前进告诉记者,由于纺织服装行业处于“产能过剩、供大于求”的状况,因此,国外客户常常拥有较强的“话语权”,导致“成本压力不能正常的往下传递”。

  陆龙生也表示,“由于成本上涨,我们也只能提高价格,但一些国外客户并不愿意接受涨价,这个单子我们只能放弃;当然,即使客户接受涨价,有时候,价格的上涨也并不能完全覆盖成本的上涨,比如,(由于成本上涨)我们的利润要减少20%-30%,但我们的提价幅度可能只有10%”。

  在工厂、贸易商、国外客户的“成本”博弈中,工厂无疑处于最为弱势的地位。

  陆龙生坦承,“像上海飞马这样的贸易商尚有一定空间”,但“工厂的空间已经没有了”。“别看工厂的利润率(3%)比我们做外贸(1%)的稍高一点,但由于工厂人多,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利润就很少了。”因为无力应对多种不利因素,“最近有好多工厂都关掉了。我们自营工厂的利润和去年同期相比下降很大,已经接近亏损了”。

  目前,上海飞马自营和代理业务的比例为2∶8,“我们已经把一些单子拿到了江苏、浙江去做,大部分做代理了。做自营?哪有那么多资金。”在陆龙生看来,自营工厂的人工成本过高,是纺织服装出口企业最为头痛的问题。

  多重压力

  “今年的订单能保持去年的水平就不错了。”陆龙生不无忧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压力。

  2006年出口退税下调时,陆龙生曾表示,“出口退税下调影响很大,上海飞马的出口产品类别有620种,居全国第一位,受冲击更大。”当年,上海飞马利润下降20%左右。2007年出口退税再次下调时,陆龙生表示,上海飞马的出口量并没有下降,但利润再次降低了。

  还是2007年,人民币升值效应初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陆龙生声称:汇率改革初期,“上海飞马呛了几口水,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好在及时调整了经营策略,要求每个外销员在与外商签订出口合同时,将未来几个月的汇率风险考虑在内,也就是打了‘提前量’”。

  但2008年形势更加严峻。如果说以往的不利因素是“单兵作战”,今年则是多重压力一起袭来。

  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升值加速,“提前量”并不奏效;有传言称,未来,纺织服装的出口退税率将再降2个百分点;新劳动法于今年开始实施;原材料、能源价格依然高涨;美国次贷危机爆发。2008年1、2月份,上海飞马来自美国订单大幅减少,同比下降34%。

  当然,并非所有的变化都是不利的。陆龙生表示,虽然来自美国的订单减少了,但欧盟的订单却在增加,2008年1、2月份大约增加50%左右,并且“价格也比较好谈”。

  这一方面是因为,在人民币兑美元升值的同时,相对欧元却在贬值,另一方面也得益于欧盟取消了对中国的纺织品配额限制。

  面对压力,陆龙生表示,2008年,上海飞马希望一方面先把客户稳定下来,另一方面还在“开拓新产品、新材料,提高产品附加值,争取较高的利润率”。他亦坦承,“这也很艰难,一开始,效果不会很明显”。